曼曼过去了

堆文处,无社交。

七弦/境虞无差(内含彩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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观影结束意犹未尽。这是一部凄苦残酷的电影。文笔不佳,部分角色黑化,暂且按下不表。时间在夺取境州前夜,如有错乱,也请谅解。我还是更爱子虞一些。










茕茕暗室,昏烛如豆。

 

瘦削的黑衣男子侧卧于榻,双目微闭,枯瘦的面容现出罕见的安详。古琴幽幽,未调的琴弦拨乱了阴阳太极图,隐约虫鸣与弦音相和相生。

 

“该是按音!”黑衣突然睁开双目,翻身拾起一根长丈余的竹杖,狠狠挥出,击在拨弦人的后背。这一杖力度不小,白衣男子健硕的身形也微微晃了一晃。他并未言语,只是停止了弹拨,垂下眼帘稍稍坐正。

 

等待了许久,预想中的下一杖并未到来。白衣微微侧身,见那形容枯槁的身形已然翻过身去,而榻旁分明一滩新鲜的血水。

 

“都督!”白衣连忙起身,欲上前查看却又不敢造次。被唤作都督的黑衣喘息着,挥了挥手欲言,却被剧烈的咳嗽逼得愈加佝偻。

 

“按音乃叁籁之重,如人语心绪,可状人情之思,”良久,看来随时有性命之虞的男人发了声,刻意敛了嗓中杀戮之气,“难道小艾她未曾教你?”

 

白衣向着床榻方向深作一揖,神色未动。“夫人方才确是提点小人,按者,手指吟猱余韵,弦音细微悠长。只是小人资质愚钝,尚未领略其中妙法。”

 

“……你上前来。”病入膏肓的大都督转过身子,倚靠于斗壁,抖落左手衣袖浮尘,摆出一个转指的起势。白衣于是小步缓行,在距都督病榻三步远处停下。那摊血水已然蜿蜒着浸透竹杖。

 

“若想瞒过主公,这琴是早晚要学的。如若出了纰漏你我都得死。”白衣听着黑衣云淡风轻地说着听来毛骨悚然的话。那只枯瘦左手于空中随意起承拨弹了几势,余韵便仿佛幽然回响于斗室之间。

 

“其实,我已命不久矣。”白衣闻言陡然一惊,双膝一折跪倒在地。黑衣逼仄的语气却仿佛在讲普天之下最好笑的事一般,“你我容貌酷似。朝堂纵横是你,夜夜笙歌是你,怕是明日这都督之位也要让与你。是也不是?”

 

未待回应,黑衣眼眸中寒光一闪,一把龙纹短刃抵上白衣喉头。眼见鲜血溅出,黑衣却仍不罢手,刀锋一转向上剜去。白衣右颊立现一道极深的伤口,血流即如注。

 

白衣晕染艳红,男子却只是轻哼了一声,依然端正了跪姿等待。黑衣挑眉,回手将短刃朝向自己,用舌尖轻啄被染红的刀身,敛了眼中锐气。

 

“小艾很美吧。”都督换了忧伤的神色,声音便即悠远缠绵。“我与她初识那年,杏花微雨,豆蔻年华。佳人笑,烟波浩渺,江山可抛。”白衣抬眼,正迎上黑衣双眸。四目相对,但见那病眼中柔情隐去,阴冷之意层叠泛起。

 

“境州,脱去上衣,”都督压低声线,“让我来教你如何抚琴。”

 

被称作境州的白衣男子依旧跪着。他可以有疑惑但绝不可迟疑,自从踏入宫廷,他便忘记了名字姓氏,也忘却了凡间种种悲欢。他活着,不为自己,而是为着另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。他不过是一枚影子罢了。

 

子虞,沛国都督。文韬武略,位及至尊,连沛国主公也忌他三分。

 

他还记得二人初次见面,那日是沛国罕有的晴天。八岁的他被老太公锁于密室,流泪思亲,浑浑噩噩已有数日。被侍卫架起穿行于雕纹繁复的回廊时,蒙面的他与行尸无异。

 

行到水声穷处,隔着黑纱,他望见一件白衫伫立桥头。影影绰绰间,这身影随着步伐摇曳生姿,流波婉转,一时间竟有些看不真切。他只记得黑纱除去时见到的冷峻面容,以及那句令他终生难忘的话。

 

“你说我用影子,是对是错?”男子拂袖转身,背影瘦削挺拔。他不知如何应答,抿着干裂的嘴唇瞪大了眼。“自此,你我二人命运相伴相生,纠葛纷扰永不休止。”

 

阴阳相生,祸福相伴,入府十余年来影子一刻也没有停止过恐惧。出身高贵的老太公逼他练字、吹箫,每月初一练武结束后将署名子虞的檄文送来令他拜读。他苟活于黑暗,真身是他唯一的光。

 

午夜梦回,脑海中闪回最多的是枷锁、哭泣以及娘亲单薄的背影。偶尔他也会回忆起那江边的白衫客。上次一别他们从未见面,可他总觉得那个名叫子虞的人活在身体深处,融入了自己的血肉和骨骼。他开始迷茫自己究竟是谁。

 

白驹过隙,狼烟遍起,成败萧何。

 

于子虞的字里行间挑灯,影子逐渐领悟到一种怨毒和愤恨。杨苍,此名被频繁提及,笔触狰狞,似乎是穷尽了一生的咒怨。朝堂之上山雨欲来,人人自危,沛国似乎便要在一夜之间倾颓。

 

一日。影子结束训练回到囚笼,坐于烛下展阅本月第十二封书信。境州仍丧。短短四字映于烛火,他盯了半晌,不知心中悲喜。谁料白衫男子血染金戈,一世征伐毁于茫水。次日。朝野震动,大都督重伤铩羽而归,沛国从此一蹶不振。

 

再见真身,便是在这斗室之中。

 

老太公病重不治,一连七日无人问询影子的生死。油尽灯枯,他耽于黑暗,恐惧几番到达顶点。他摸遍了墙上每一条缝,十指皆染。就在他连哭泣都不再有气力时,密门訇然而开。迎着光,他看到那个款款长发的窈窕身影,娘亲叮咛仿佛重现于耳畔。

 

回廊曲折,他蹒跚跟在女子身后,来到子虞府中最为隐秘之地。女子轻巧拨弄机关,暗门开,斗室现。名为子虞的男子再次现身于影前。

 

一袭黑衣裹挟着瘦弱的躯体,发不挽髻随意披散。影子惊疑着拜倒,听那人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笑声。“此彼一时,桑田沧海,”人不人鬼不鬼的都督向他招手,“从今日起,汝名境州。”

 

境州不必去究,十余年来他只需顺从。爪牙似乎已被险恶的人心拔去,看惯了刀光剑影和遍地头颅的他已然成为一具傀儡。鲜血不可惊心,唯亭亭立于身侧的女子可,娘亲可,都督也可。

 

女子名小艾,乃是都督夫人。相传夫妻二人琴瑟在御,合奏天下无双。

 

须臾之间境州跪倒于地,袒露胸膛,目光炯炯。“小人强迫夫人私通,大逆不道罪该万死。只求都督不要问责于夫人,她一心侍君绝无二心。”

 

“好好习得此琴,便可与小艾心意相通,”子虞仿佛未曾听见,自顾自颤抖着拂拭染血的刀锋,“不要忘记,你的娘亲还在境州城内等着儿子归来。”

 

过了半晌。境州眨眼,“小人谨记。”话音未落,一道盈尺刀伤落于胸前。

 

夫琴者,天人合一,七弦改命。

 

一弦属土为宫。土星分旺四季。弦最大。声沉重而尊。故曰为君。为君者,忧国忧民,纳言求治,成天下人之美。若夫独断专行,昏庸无道,则顺天下之意,取彼自立。

 

二弦属金为商。金星应秋之节。次于宫。能决断。故曰为臣。为臣者,开流明理,孜孜以勤。为人臣子暗影,莫不侍人以忠,是为死士。

 

三弦属木为角。木星应春之节。为之触地出。故曰为民。民生多艰,故土流离。诸亲骨肉廿年来遥岑远目,旧林故渊皆为疆土。改王异姓,谈何太平。

 

四弦属火为徵。火星应夏之节。万物成美。故曰为之事。多事不在于秋,在于心事。有刀法凌厉刚猛,三合速杀,概莫能外。可叹沉疴痼疾,人心如影。

 

五弦属水为羽。水星应冬之节。聚集清物之相。故曰为之物。凡美艳不可方物者,皆作掌中舞。忌女色,物华在表,成事在人。

 

六弦文声主少宫。文星柔以应刚。有二人命运相伴相生,纠葛纷扰永不休止。

 

七弦武声主少商。武星刚以应柔。你说我用影子,是对是错?

 

刀鞘鸣响间,锋已入鞘。子虞侧头去听那金属撞击之声,拂袖落定,七弦已成。境州低头,但见那七道伤痕并列,血迹如珠滚落而下,妖冶如是。

“明日之战,你不是诱饵。我要你活着回家。”羸弱不堪的真身喘息着,似是已到了极限,“替我领略江山之美,享尽团圆之乐。”

一时无话。于这斗室之间,如若阴风凄雨,一影成谶。

 

密室门外,女子轻轻将暗板回复原位,转身离去。她低着头思索,便似压着万重心事。一名铁甲匆匆而过,女子犹豫了一瞬,便疾步上前。

 

“且慢,”女子声音虽低却威严难拒,“都督有令,增派两名死士。除了毒杀老妪,若是入夜有一男子潜入,一同斩草除根。”女子亮出都督手谕,随即收入囊中。铁甲领命,作揖而去。

 

天色将明,影子已动,真身未定。女子对镜梳妆打扮了一番,移步斗室之内。都督倚于斗壁,双目无神,面容说不出的凄苦忧愁。

“夫人,”他端起酒杯轻酌,“曾记否,明日便是那杏花微雨奈何天了。”

 

夫人微颔下颌,双手敛于衣袖之内不语。卦象已动,七日时成。

 

连天阴雨,水漫则胜。

 

 

 

 

『只恨我这一生,只醉心于权谋与征伐,从未领略过天下之美。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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